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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锡」By My Side 03

3.

 

闵玧其得知自己即将转学去首尔的消息就像是黄油遇上刚烤好的面包会融化一样理所当然。艺术生,国内最好的求学去处是首尔——对光州没有过多留恋的闵玧其自然没有意见。

父母问他有什么别的要求,闵玧其只是在电话里沉吟了片刻,提出来唯一一个条件。

“可以帮我找一间可以住得下两个人的公寓吗?不用太贵的,麻烦了。” 

郑父郑母是温柔的人——温柔得像他们的儿子一般。自从金融危机像打断自己家长久以来的安逸生活一般摧毁了郑家,教书匠郑父过上了全国奔忙的生活,郑母在隔着一条海峡的异国开了一家小店,姐姐在首尔苦苦支撑着独居的上班族生活。一家四口被生生撕裂成四份——和自己一样。

所以当听到两家的儿子结成好朋友可以相互照应的消息后,闵父和郑父愉快地达成了让两家儿子一同北上的共识。

 

公寓不大,小小的厅,一大一小两个房间,离学校步行只需二十分钟,但足够安全和干净。

郑号锡很客气地让出了大房间,因为玧其哥的房间要放钢琴——果然是成绩好的孩子,理由都找得无可挑剔。闵玧其插着口袋站在郑号锡的房门口,看着他弯下身展开行李箱一件件地翻出自己的衣服,书籍,磨损严重的运动鞋,还有伴他睡觉的娃娃。半透明的衬衣勾勒出他单薄的背,又被一节一节突起的脊骨顺着中线下来劈成正好的两半。

夏末燥热的风被玻璃窗封印在窗外。骄阳穿过透绿的树影,在房间的木地板上投下一片光斑。

新生活的气息——闵玧其深吸一口气。

 

他们被分在不同的班级,这不禁让闵玧其有些担心。郑号锡这人的时间轴似乎比同龄男性要晚上几节,闵玧其的肩膀已经宽得装得下父亲的polo衫,而郑号锡的衬衫肩线就那么馁在大臂的顶部,本就宽松的短袖直落到肘。

大城市的男孩子本就营养丰富,一个个十五六的年纪就蹿得和成年男人一样高。闵玧其透过郑号锡班级的窗子悄悄往里看,新班级里的郑号锡就像是被投到食肉动物中间的幼鹿,一瞬间就被过分高大的影子们吞没了。

但闵玧其很快就发现自己反而是更值得被担心的那个人。往年在地方读书的自保经验在这全漏了空,在这里没有长青春痘的混混同学,没有袖口里伸出来的香烟屁股,黑板上也没有无聊的黄色涂鸦。升学、高考、成绩在这里成为唯一定夺学生所在价值的度量衡。

闵玧其一如既往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边,只是身边缺了一个人,身后多了一块每月更换的成绩排行表,而自己永远在下三分之一的位置苦苦徘徊。


学校的琴房成为了除了教室以外闵玧其待得最多的地方。左隔壁是小提琴,右隔壁有时是长笛,有时是黑管。他熟悉隔壁琴房的人甚于班里的同学,却始终记不得来串门多次的那几个乐手的名字。

他表面挂着含蓄的笑不叫名字地寒暄,心里默默地念着他们的代号:小提琴的怒那,长笛的亲故,黑管的哥。

唯一一个名字和脸合起来能记得住的人就是郑号锡。

他弹累了,看向窗外。正撞上郑号锡和班里的男孩子成群结队地跑到篮球场上的身影,一群白衬衣被夏天的热风吹得涨鼓鼓的,像一群在绿色塑胶草地上撒欢的绵羊。郑号锡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不是对着他。他的脸迎着阳光,闵玧其注意到了郑号锡嘴角的两点小梨涡。

手指落在琴键上,撞击出一片琴键组合成的不和谐音。

 

他的心乱了。

 

.

 

2010的元旦前夕,他俩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留在首尔。

与其花两份钱各自回到那个没有人气的家,不如两个人一起跨年还热闹一些。

 

闵玧其从打工的外卖店收到了炸鸡作为礼物,而郑号锡从兼职的舞蹈工作室里拿了几瓶员工福利的免费汽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到家,各自提着两个大塑料袋在家门口大眼瞪小眼地互看半天,笑闹着进了屋。

电视里的当红女团成员唱着弘大各大音响店热播了好几个月的主打歌,台下的观众喧闹着,和窗外放起来的烟花声相互唱和。

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虽然只是普通的橙子汽水,郑号锡却喝出几分醉意。闵玧其在他身边,不足一个抱枕的距离,电视里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白润的圆脸上,狭长的眉眼眯了起来。平日面无表情的玧其哥看着严肃,现在看来平添了几分赌气的感觉。会变色的馒头。

 

“可爱。”他想,脑子连着嘴,不经意地说了出来。

“别乱用可爱形容男人。”被打上一层红光的馒头皱皱巴巴。

郑号锡“切”了一声——他在闵玧其面前越来越放松了。他把炸鸡的纸桶抱到平坦的小腹上,叉开的脚趾随着电视里的音乐一动一动。

“你上次用可爱形容我可不是这样。钢琴房外面,还掐我的脸。”

“那不一样。我是你哥,看你自然可爱。”闵玧其面不改色心不跳。

“双重标准。”郑号锡嘴上不饶人地怼了一句,心里的小人得意得肩膀高耸,像是要飞上天一样。

 

新年倒数来得措不及防。郑号锡还没反应过来,电视上的主持人就已经叫到了最后五个数字。“5,4,3,2,1!新年快乐!”闵玧其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郑号锡跟着倒数后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这是什么玩法?”

“在新年的交界处离开地球表面。”郑号锡又坐下了,粉红色的电视机灯光打在他鼓起来的苹果肌上,“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干这种事。” 

窗外和电视里的烟花声响成一片,闵玧其无声地笑了。

“新年快乐,号锡。”他举起还剩一口汽水的玻璃瓶。

“你也是,玧其哥。”郑号锡举起最后一个炸鸡腿,脸上的粉红晕成一片,喝醉了一般。

 

干杯。

 

为第一个有你在身边的新年干杯。

 

为新生活干杯。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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